时代还给黄光裕机会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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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售教父,回到牌桌

题记:

“低头亲吻我的左手,换取被宽恕的承诺。”  

——以父之名

在军师、长子和亲信的簇拥下,老教父维托·柯里昂坐进沙发,对面是纽约最大的毒枭,土耳其人索罗佐。

美国的毒品时代已经来临,维托却说那是一门“肮脏并且有风险”的生意,体面地拒绝了索罗佐提出的合作。灾祸由此而生,随后,敌人对维托发起斩首行动,长子桑提诺被机关枪打成了筛子,在四大家族和索罗佐联合起来的围攻下,柯里昂家族陷入漩涡。

纽约势力最大的黑手党家族,何以瞬息之间一落千丈?在军师汤姆被绑架的三小时中,索罗佐对他说:“教父已经走进了他人生的下坡路,换做十年之前,我绝对不敢碰他。”

我们不禁要问,“教父”,真的老了吗?


01

风起于青萍之末


2月17日,内地两家上市公司*ST美讯、中关村,和香港三家上市公司国美零售、拉近网娱和国美金融科技同时发出公告,称因假释考验期已于2月16日届满、原判刑罚已经执行完毕,公司控股黄光裕黄光裕已正式获释。

黄光裕何许人也?

90后的年轻朋友们也许会对他有些陌生。确实,他不做大哥很多年,江湖上的传说也少了很多。但年长些的人们肯定不会忘记,在他叱诧风云的年代,相比如今的马云和刘强东,黄光裕和他的“国美帝国”,绝对是更加让人如雷贯耳的名字

人们对黄光裕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,或许是因为在那个群雄并起的年代,他的故事确实要更具传奇色彩。

现在呼风唤雨的几个互联网大佬们,几乎个个毕业于国内外名校。与他们相比,初中肄业、17岁北上闯天下的黄光裕,可谓以地狱难度开局。唯一的相似之处,大概是他和后来曾经坐上亚洲首富之位的李嘉诚,还有腾讯创始人小马哥一样,都出身于广东潮汕。

和两位著名老乡比起来,黄光裕曾经的成绩并不遑多让。

那是2004年,当时的美国总统还是小布什,Facebook年初创立,而到年底支付宝才会问世,刘强东则刚刚入局电子商务市场。

那一年,出生于1969年,刚刚35岁的黄光裕问鼎大陆首富,其名下资产已经突破百亿。国美电器港交所上市,巅峰时市值接近千亿港元。而这一切,都是从一个100平方米的门面开始的。

1987年1月,黄光裕和他的哥哥在北京市前门盘下了一个名叫“国美”的门面,这就是“梦开始的地方”。国美以“零售、薄利多销”的策略出售进口电器,在这里,黄光裕初次显露了自己的商业天赋

1991年,黄光裕在《北京晚报》中缝刊登了“买电器,到国美”的广告标语,就是这条小小的广告,为国美电器的销量带来了五六倍的提升。用黄光裕的话说,“甚至有人从外地拿着晚报来我这里买家电。”

1993年,黄氏兄弟二人决定分开发展。这时,国美电器已发展为大型商城,二人在北京地区也拥有了另外五六家门店,分别叫做“国美”、“国豪”、“亚华”、“恒基”等。这一年黄光裕24岁,他分到了“国美”这块牌子和几十万元现金。

单飞后,黄光裕的商业才华得到了彻底释放。他干的第一件事,就是在一夜之间,将旗下所有门店名称都改为“国美电器”,并从形象、价格、服务和供货各方面做到完全的统一。

从现代角度来看,这一做法人们早已司空见惯,不过是其营销观念的进一步延伸——连锁经营更利于提高知名度。然而,当时的中国还并没有出现“连锁”的概念。不得不说,国美的腾飞和黄光裕超越时代的商业天赋是分不开的。

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拥有超前观念的人物,竟然在其商业版图达到全盛之时突然急转直下,锒铛入狱,以至于缺席了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最风云激荡的十年。

潮汕的骄傲、大陆商业先驱、零售行业“教父”,盛极一时的黄光裕究竟做了什么?


02

霸王别姬


2008年底,黄光裕继2004、2005年之后,第三度问鼎胡润百富榜首富,个人财富高达450亿元。

也正是在这一年的11月,黄光裕因操纵股价受到调查,随后以商业犯罪之名被刑拘。彪悍的人生被硬生生划下终止符,一地鸡毛中,只留下一道长长的刹车印,触目惊心。

2008年,北京奥运会召开,神州七号发射,凯尔特人击败科比带领的湖人队夺冠。当然,2008年,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黄光裕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岭

2008年之前,黄光裕是当之无愧的霸主。

1999年时,国美电器已在全国88个城市开设了330家门店。黄光裕不再满足于只做电器生意,这一年,他创办了北京鹏润投资有限公司,总资产50亿元,开始进行资本运作。到2004年,鹏润以88亿人民币收购国美电器65%股权。

同年,国美电器足迹已蔓延至中国大陆、香港地区及东南亚区域主要城市,成为拥有30多家分公司的电器零售连锁巨头。随着国美电器在港交所敲钟,黄光裕身家水涨船高,坐上中国首富之位

尝到甜头的黄光裕胃口大开,之后几年时间里,他挥舞起大肆并购的屠刀,2004-2008年期间,先后收购哈尔滨黑天鹅、深圳易好家、武汉中商、江苏金太阳、陕西蜂星。

其中最重要的是2006年,国美以52.68亿港元鲸吞永乐电器,2008年以36亿元收购大中电器。通过这两笔收购,国美一举稳固上海、北京市场。

同年,国美成为三联商社大股东。至此,国美几乎将国内电器零售行业所有的竞争对手全部收入囊中,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。

黄光裕与原永乐董事长陈晓

无论从行事作风还是商业手段来说,黄光裕本人都无愧于霸主这个称号。

当年,关于他太过霸道的报道屡见不鲜,据国美高管介绍,国美的员工都对黄光裕相当敬畏,对他的安排,绝对无条件服从。

商业方面,黄光裕更是有着“价格屠夫”的绰号。可以说,中国人能买到便宜的家电,某种程度上要感谢黄,但对供货商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2004,黄光裕在讲话中说,“你能给我付出,我就带头扶持你的品牌。你若拿我黄光裕平衡我的对手,我就有办法去平衡你的对手!”言辞之凌厉,可谓锋芒毕露。

然而,冲着国美巨大的销售额,供货商不得不忍受其大刀阔斧的砍价,只有生猛的董小姐例外。当年,国美电器私自降价销售格力空调,董明珠一夜之间将格力空调撤出国美电器全国所有卖场。但就算董小姐在聊起黄光裕也表示,“不能开罪他,大连锁、好厉害!” 

黄光裕为人之霸道,可见一斑。

按照中国人的哲学:过刚易折、月满则亏,慧极必伤、强极则辱。2010年8月30日,法院宣判,黄光裕因非法经营罪、内幕交易罪和单位行贿罪获刑14年。

入狱之后,为了大权不旁落,黄光裕把国美交给了妻子杜鹃。坊间流传,杜鹃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,“等老公出狱时,我会还他一个更好的国美。”

10余年过去了,杜鹃做到了吗?


03

失去的10年


10年很久,久到几乎可以改变“Everything”。

十年之前,国美几乎天下无敌。前文提到,国美几乎扫清了所有竞争对手,唯独吃不下苏宁

2006年,黄光裕公开宣称:苏宁将是国美的下一个收购对象。苏宁老板孙为民对此一笑了之:收购苏宁?谢谢他们看得起。并且潇洒表示,“真有那一天,苏宁愿意白送。”

“美苏争霸”的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后来的电商、外卖以及共享单车大战,并且,国美一直是占据上风的一方。从2006到2008,国美连续三年蝉联中国连锁百强企业第一名。直到黄光裕出局,国美才在2009年下滑至第二名,终于被苏宁超越。

2008年,国美与苏宁双雄并立,当年分别实现收入459亿元、499亿元。要知道,10年之前,天猫的日交易额尚不足300万元,京东当年的销售额也只有区区13亿元。

而黄光裕离开战场之时,正是一场风暴即将席卷零售市场的前夕。

2007年,iPhone1问世、安卓系统发布。智能手机时代悄然拉开序幕,它将在未来几年内完全颠覆人们的日常习惯和生活方式。

2010年,是毫无异议的中国移动互联网风口元年,小米、美团、微信、爱奇艺、知乎、快手等一众日后的互联网超级独角兽批量诞生;同样在这一年,iPhone4面世,当年的“双十一”交易额达到了9.36亿元。

然而,国美的PC版本电商网站,甚至还要到一年后才上线。

时代变了,而逆水行舟,不进则退。

自2017年起,国美零售的年度收入连续3年下滑;净利润合计亏损约80亿元,几乎抹去了国美2010年以来的全部利润。

2019年,天猫双十一的交易额是2684亿。而当年,国美零售线上销售收入只有20.55亿元。中国社会各界的方方面面,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奔向移动互联网。零售,当然不例外。

2016年,阿里提出新零售,这一年,京东3C品类销售额超过国美和苏宁易购的总和。前一年,阿里花282亿多买了19.99%的苏宁股票,成了苏宁的第二大股东。

看起来,苏宁已经不再挣扎了。那么,更惨的国美呢?

根据《2019年中国家电行业年度报告》,国美市场份额仅余5.8%。杜鹃没能实现她的承诺,这个不提了。唯一的“好消息”是,黄光裕终于出来了。

对一家公司来说,一个领导人意味着什么?也许,也可以是“Everything”。黄光裕之于国美,更是如此。

举个例子,即使黄光裕身陷囹圄,依然能使麾下上市公司股价波动几十个点。

从2014年开始,“黄光裕出狱”和“贾跃亭回国”一样,成了定期炒作的话题。2017年10月,黄光裕出狱的消息第二次来袭,国美系当日股价暴涨12%;2018年和2019年,相似剧情再次重演。

直到2020年6月24日,《北京商报》发布消息称,前国美创始人黄光裕已出狱。随后,多家国美系上市公司股价闻风而动。国美零售当天午后直线拉升,最高涨幅接近25%;中关村、*ST美讯、ST金泰均涨停收盘。

然后就是这周,2月16日,国美零售高开高走,大涨33.93%,收报2.25港元/股,创近六年来新高;拉近网娱也大涨58%。

但是,世界已不是黄光裕记忆中那个样子。虽然资本市场已经给出了选择,但在电器零售赛道上,国美早就被后来者甩下了不止一圈。黄光裕此时回归,能做什么?


04

结语


试看今日之域中,竟是谁家之天下?

有人说,是二马、雷军、刘强东;有人还说,是黄峥、王兴、张一鸣。如果这几位是新时代的超新星,黄光裕无疑是已经老去的昔日四皇

顶上之战中,白胡子面对海军大将,给了自己一场壮丽的落幕。这位曾经的“世界最强男”在生命终点哀叹道:“我是时代的残党,新世界没有载我的船。”

而黄光裕呢?

再来回答开头的问题:黄光裕老了吗?是的,他老了,并且已经落伍了。至少,他首先需要学习如何使用微信

但,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。在时代早已翻天覆地的当下,曾经的“最强男”,会选择就此隐退吗?

来看看出狱之后,黄光裕都做了什么。

首先是割肉,回归不久,黄光裕几乎立刻卖了北京南二环、与北京南站一路之隔的悦秀城项目;其次是找朋友,去年4、5,拼多多和京东先后宣布认购国美发行的2亿、1亿美元可转债。

翻云覆雨间,黄光裕为国美拿到了超60亿元人民币流动资金。拿着这些钱,黄光裕都干了什么?

今年1月12日,国美APP改名为“真快乐”,根据简介,这是“一款娱乐化社交化的购物APP”。除此之外,国美还注册了乐呵盒、哎呦喂、真乐购。一番操作登上热搜,着实让国美火了一把。

黄光裕此举透露什么信号?答案呼之欲出,虽然起步稍晚,国美恐怕已经下定了转型决心。未来是线上和年轻人的天下,国美表示,真快乐App未来将成为贯通国美线上、线下平台的重要载体。而这些既土又欢乐的名字,显然表露了国美瞄准零售娱乐化路线的野望

2月19日,江湖上流传一则黄光裕在国美高管会上的讲话。黄光裕说:力争用未来18个月的时间 使企业恢复原有的市场地位。

黄光裕用一系列操作昭告世界:曾经的“教父”,重新回到了牌桌。不论能否再创辉煌,至少,我们都要对他说一句:

欢迎来到新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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